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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体古诗的“兮”该不该押韵——吟事乱弹之十六

《诗经》体古诗的“兮”该不该押韵——吟事乱弹之十六 - 遂夫 - 月亮坝 · 邓遂夫的博客

 

日前,因故向一远方年轻靓女赠书,聊致谢忱。然而应其所请,须在书上题诗一首,这却难坏了老夫。倒不是由于文思枯竭;而是考虑到既要切题,又不宜全然道出此中确含“千载奇遇”般的巧合等诸多情由——这个分寸该如何拿捏几经斟酌,终于在必须寄书的那天清晨,选择了相对较为简古的《诗经》体,疾就而成短章二阕,闪烁其词聊以塞责。现引录如下: 

题旧著《草根红学杂俎》赠小琪

邓遂夫 

美哉小琪,勿怪我兮,

诸事繁忙,原非躲兮。

二五五二,君所遗兮,

五二二五,天赐我兮。

 

千载奇遇,固无讹兮,

恨不晚生,奈若何兮。

难以为报,此礼薄兮,

闻鸡起舞,发浩歌兮。

201758日晨 疾就

 

[注]诗中二五五二及五二二五,虽含当今流行

之数字谐音,却属极度巧合的两件足当永存之物。且

一为人力,一为天赐,二者合体,岂非“千载奇遇”

耶?前者“君所遗”,故赋赠。此遗字可作“遗(yí)

留”解,亦可作“遗(wèi)赠”解,读二音皆不误

然以第三行此字宜与前后韵之平仄异,则读前音为妥

 

可以看出,我当时题在拙著上的这首诗,不仅用了《诗经》体,还专门选择了带“兮”字的句型。那么问题就出来了:我在诗后的小注中,为什么要说“君所遗”的“遗”字,“宜与前后韵之平仄异”呢难道,《诗经》体古诗带“兮”字的句型,它的押韵不是在句尾的“兮”字处,而在另外的地方么

对,确实如此。这就是诗经体的古诗与隋末唐初才诞生并逐渐成熟起来的所谓“近体诗”即后世统称之格律诗,较为突出的形式差别之一

写过或熟读过格律诗的人都知道,凡出现于律诗句尾的叹词或其他任何语助词,只要摊上了该押韵的位置,莫说“兮”字,便是“噫吁戏”、“之乎者也矣焉哉”之类,也全都得押韵。然而诗经体就不是这样当然,楚辞以及某些古乐府也和诗经这一特点类似;此不枝蔓,单表诗经体)。纵观“诗三百”的所有篇什,不仅句尾的“兮”字不能押韵,所有的“噫吁戏”、“之乎者也矣焉哉”之辈,全都不许干那押韵的活儿。谁干呢?紧靠它之前的那位“哥们儿”。下面单举《诗经·国风》的一些篇什为例:


《诗经》体古诗的“兮”该不该押韵——吟事乱弹之十六 - 遂夫 - 月亮坝 · 邓遂夫的博客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国风·郑风·狡童》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

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

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

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国风·齐风·猗嗟》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国风·郑风·女曰鸡鸣》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

有女仳离,嘅其叹矣。

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暵其脩矣。

有女仳离,条其啸矣。

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

有女仳离,啜其泣矣。

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国风·王风·中谷有蓷》

 

以上所举数例,不论是以“兮”字还是“之”字、“矣”字等语助词结尾的诗句,只要是在二、四、六等必须押韵的句末有时一、三句押韵者亦同,均明显看得出来,承担押韵重任者,全是“兮”“之”“矣”前面的那个字。如:《狡童》二、四句“兮”字前的“言”、“餐”(押平声韵),六、八句“兮”字前的“食”、“息”转押仄声韵。《猗嗟》一诗的情况大致与此相同。又如:《女曰鸡鸣》后段的每一句都是以语助词“之”字结尾的,除首句外,从第二句开始的所有“之”字前的字,都是押韵的。只不过前三句以“赠”、“顺”、“问”为韵,后两句又转韵为“好”、“报”古体诗的特点,本来就可以随时转韵

《中谷有蓷》一诗更有意思:凡不押韵的三分之一句子,均不带语助词“矣”;另外三分之二的句子全押韵了,却都在韵字后带着同一个语助词“矣”。

下面这一首,情况就更特别了: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

鬒发如云,不屑髢也。

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

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

蒙彼绉絺,是绁袢也。

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

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国风·鄘风·君子偕老》

 

你看,它的语尾叹词词既有“兮”又有“也”,却以“也”字为主。全诗一共17句,带“也”字的就占了11句;带“兮”字的占3句;不带任何语助词的也只有3句。这还不算特别。最特别的是,除了不带任何语助词的3句诗无韵之外,其余带“兮”字的3句也基本无韵只开句句尾的“玼(cǐ)兮”入了韵;而带语助词“也”字的11句,则除上阕末联“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的前句原本就不该押韵之外,其余10句全押韵。当然也是在不断地转韵——前八句是以“玼(cǐ)”、“翟(dí,古入声”、“髢(dì)”、“揥(tì)”“皙(xí,古入声”、“帝”相协而押仄声韵;中间四句转押另一种仄声韵“展”、“袢”;结尾四句又转了平声韵“颜”、“媛”

总之,不论《诗经》的押韵情况如何千变万化,凡以“兮”字为代表的各种语助词作句尾时,都不承担押韵之责,则是毫无疑问的。可以说,在整个一部《诗经》里,乃至在后人仿作的诗经体篇什中,几乎找不出一处例外的情况

201752811:19:45 匆草于 释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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